郭智哼唧:“迟早是。你就说你心疼不心疼吧?”
“……唉。不能回家住吗?”
“回家就睡客厅过道,折叠床。他从小长大的那屋,被后来来的弟弟占了。孩子独,非要自己一个屋。要搁别的日子,住宾馆就住宾馆吧。大过年的住宾馆,服务员都没几个。你落忍吗?他喜欢咱们家,就让他来咱们家过年呗。”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吧。盖哪床被子?”郭妈妈到底也是不落忍。
“一斤的蚕丝被我记得还有吧?要没了,把我那个给他盖,我盖那厚的。他火力壮,厚的盖不住,半夜踢被子。”
郭妈妈:“……”啧!
其实廖远自己很高兴。春节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尴尬的节日。回家去,在两边,他都像客人。
他就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今天不回去了。
廖成军“嗯嗯”了半天,说:“那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啊。那个……那个……”他嗫嚅着,欲言又止。
廖远眉毛不动,说:“回头我给你转一万块钱过去,好好过年。”
廖成军就高兴了起来。
他其实很想问他,以后是不是就这样成定例了,春节一万,中秋一万,一年给他两万?到底没好意思张这个嘴。不知不觉,对长子,他就失去了以前当爹的气势。在他面前竟开始胆怯起来。
他们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话讲,电话时间长了,就难免陷入尴尬。于是就很有默契的表示要挂电话。
廖远是在厨房一边削着水果,一边戴着蓝牙耳机打电话的。电话揣在兜里,他手上黏,就没去动,等着廖成军那边挂电话。
却听到电话那一端有女人说话的声音,随后听见廖成军说:“说给打一万过来……你别闹了……孩子要攒钱买房呢……”
女人嘟囔的声音没听清,电话就断了。
廖远发现自己心如止水。但和从前那种懒怠于去有反应的麻木不同,他现在是不在意。
他把切好的水果装盘,端到客厅给郭智放茶几上。
年底郭智催款催得有点心火太大,这会儿铺个瑜伽垫在地上盘着腿打坐静心呢。听见声音,她睁开眼睛。扫了廖远一眼,又扫了一圈天花板。
廖远没抬眼。气氛微微凝滞。
郭智觉得老脸微烧。但她的性子向来鲁直,对是对,错是错,她做了她就认。
“廖远……”她咳了一声,道:“那个……刚才,我不对。”
“对不起。”她说。
她近来心火太躁,晚饭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跟廖远发了脾气。
廖远抬眼看她,笑笑:“没事儿。你不烦了?”
郭智微讪:“我就那一会儿。”
“不烦就好。”廖远叉了块雪白晶莹的梨块送到她嘴边,喂到她嘴里。
郭智嚼了几下咽下去,叹口气:“廖远,你脾气太好了。”这种软绵绵的没脾气的脾气,她真担心他在外面会吃亏啊。
她的担心自目光中便流露了出来。
廖远拿叉子戳一块梨子,戳了几下,决定不忍了。
“郭智,你脾气其实不好。”他认真的说。
郭智刚咬住一块梨子,差点给他噎着。咽下去,小心看他:“生气了?”
“不是。”廖远从沙发上滑下来,陪她坐在地上。“郭智,你以前对我发过脾气的,还记得吗?”
“啊,有吗?”郭智意外。因为廖远脾气太好太软,郭智觉得自己一见到他就常常没了脾气,还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对他发过脾气了。
“有。”廖远很肯定的说,“以前上你项目的时候。”
“嗐,那时候啊!我就说好像没有嘛!”郭智这才放心。
廖远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郭智让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觉得不对吗?”廖远道。
郭智:“……?”
“你上次跟我发脾气,都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他提醒她。
“所以,不对的地方是……?”她期盼的看着他,等他说出谜底。
廖远吁口气,只能直说了:“郭智,你对我太小心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吧?”
“你知道吗,就在这个房子里……”廖远两只手都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出向两边拉开的手势,“今天是你第一回跟我发脾气。而且,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
郭智微怔。
廖远当初拖着箱子,一穷二白的住进这个房子里。最开始,郭智是怕他因为钱和房子的事情伤自尊,处处小心的顾及他。
慢慢相处,发现他是个内心细腻敏感的男孩,隐隐有一些阴郁。她有着一种年长女性的母性情怀,总觉得这样的孩子更容易受到伤害,于是在他的面前,就收敛了自己的锐利。
后来和他在一起了,却又觉得他年纪小,很多事不懂。她喜欢教导他的过程,却也在这个过程中习惯了只把自己好的一面要强的一面展露给他。
有压力,她找朋友倾诉。有脾气,她尽量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