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一想,因又笑道:“咱们在这里说话便罢了,倒是拘着这些哥儿姐儿也在这里听着我们说话,只怕他们年轻人心里是不耐烦的很。这玉皇庙里一早就是让人清过场的,再是不会放一个闲杂人等进来,各位哥儿姐儿倒不妨放心的出去逛逛。庙虽不大,但还有几处景致是入得眼的呢。”
一时因又对苏文昌笑道:“你好生的照顾着你的这几位徐家妹妹。”
又对苏瑾娘笑道:“不要一个人乱逛,跟着大家一起。”
徐妙宁便又来拉扯简妍的衣袖,央求着她和她一块儿出去玩。但简妍只是笑着摇手里的扇子,摇手表示她不想出去。
徐仲宣坐在那边,目光只望着简妍这里。
方才自打上了这二楼之后,他就一直望着简妍。但简妍却是特地的拣了个背对她的地方坐了下去,他全程所能看到的也就唯有她的背影罢了。且她也一直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一眼,只是摇着扇儿望着下面的戏台。
他心中抑制不住的还是在发慌,放在膝上的两只手都紧紧的握成了拳。
她为什么不下去逛逛呢?明明徐妙宁和徐妙锦都是那般的让她陪着她们一起下去逛一逛?若是在往日,她定然是不会拒绝她们的,可今日,难不成就是不想与他相处?
徐仲宣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慢慢的坠了下去。偏偏又落不到底,只是这么一直飘飘荡荡的漂浮在半空中,浑然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时就听得简太太叫了一声简妍。
简妍心里就哀叹了一声,然而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拈着扇子的手垂在身前,垂首温顺的问着:“母亲您叫我?”
简太太点了点头。
因着现下这到底是有那么多的外人在,她对简妍的态度还称呼得上是和善温情。
“各位哥儿姐儿都下去逛了,你也随他们一块儿下去逛逛吧。只是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方才早就见到徐妙宁和徐妙锦拉着简妍要下去,但简妍只是摇手说不去。
纵然是心内再不愿,可简太太说的话她现下也是不敢违逆的。所以她也只能是答道:“是。”
简太太便又叮嘱了一声:“不要一个人到处去逛。跟着各位哥儿姐儿,大家彼此说说笑笑,也是好的。”
简妍如何会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但也只能是答道:“是。女儿知道了。”
随即她便转身要下楼。一旁的徐妙宁和徐妙锦见了,忙都一脸喜色的跟了过来。
只是简妍走到楼梯那里时,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白薇吩咐了一声,让她将她先时戴的那幂蓠拿了过来。
刚刚上了二楼,众人都将头上的幂蓠取了下来,交由了身旁伺候着自己的丫鬟。这会大家下去逛了,也有带了幂蓠,想着遮挡日头的,也有那没戴的,想着毕竟是在庙里,专拣了有树荫的地方走也是一样的。
而简妍之所以想着要让白薇将幂蓠拿来给她,倒不是因着想遮挡日头。而是罩了那层幂蓠,她便觉得自己罩了一层保护罩,浑然不惧任何人的。
因着她知道,她既是下了楼来,只怕徐仲宣定然也是会随之下来的。方才和他坐在一桌的徐仲安、徐仲景、苏文昌都下楼去了,而他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可不是在等她?
而果然,她和徐妙宁、徐妙锦才刚刚下楼,那边徐仲宣随即便也起身跟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开诚布公
简妍站在一处临水而建的凉亭里,一脸平静的望着下面山涧里的一处溪流。
听到身后缓慢沉稳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面上带了笑意,叫了一声:“大公子。”
徐仲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一双唇都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但他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徐妙宁和徐妙锦都在下面的溪流处玩着水,她们的丫鬟都在旁侧看守着。而简妍身边的两个丫鬟此时也都是站在了凉亭外面守候着,一点儿要进来的意思都没有。
很显然,简妍这是故意支开了她们,有话想单独的对他说。
联想起简妍先前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和态度,徐仲宣忽然就觉得从心底蹿起了一股惧意,竟是想转身就落荒而逃。
他觉得他已经知道简妍想和他说什么了,可是他不想听,不愿听,也不敢听。
但简妍却是容不得他逃避,又笑着开口说道:“大公子,难得现下就你我二人在这凉亭里,我倒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一说。”
往常她对他说话的时候,向来都是微垂着头,不但态度极为的恭顺娴雅,且还对他尊称着您。可是现下,她却是这般的一反常态,非但是落落大方的直视着他,甚至连称呼也变成了你。
徐仲宣觉得这一刻的简妍竟是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他甚至都不敢直视。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简妍,自认可以完全的掌控她。所以他才会拿捏着何时该和她若即若离,何时该向前一步,何时又该退后一步,甚至都已经揣摩出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所以有时也会在她面前示弱,让她会对自己心软,从而能让自己在她的心里更进一步。他觉得在他这样的算计拿捏之下,简妍很快的就会心中满满的都是他,然后就会很依赖他,再也离不开他。
可是她永远都会有他不知道的那一面。譬如说现下,她就带着这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绝站在他的面前,打算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论着所有的事。
徐仲宣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一双手都紧紧的握成了拳。白皙素净的手背上鼓起了一条条淡青色的青筋,低着头,垂着眼,无声的望着她。
不得不说,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场实在是有些冷肃。若是在以往,简妍也许就会被他给唬住了,而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可是现下,得益于她戴的这顶幂蓠,纵然只是一层轻薄的黑纱,可依然还是给她增添了无数的勇气。
且她方才想了许久,觉得是时候应当跟徐仲宣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然这么一直暧、昧下去,算是怎么回事呢?至于她这些话说出来徐仲宣听了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恼羞成怒,不顾她的意愿,恼羞成怒的就跑去和简太太提想纳她为妾的事,她是管不到的了。
便是他真的那般做了,她也并不怕。
她身上还背着简老爷的孝呢。纵然是刚过了一年,可这年头子女为父母不都是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的吗?后面还有十五个月,足够她为自己谋划好出路的了。
所以她便一身无惧的站在这里,顶着徐仲宣那晦暗不明的目光,依然是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从从容容的笑着,从从容容的说着:“首先很感谢大公子这些日子对我的维护体贴之情,简妍在此先行谢过。”
说罢,她屈身弯膝,深深的对他行了个礼。
而后她直起身来,对上他沉沉的目光,平平静静的继续说着:“我心中也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很可惜,你的情意,简妍无福消受。还请大公子往后不要如此。”
她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可是听在徐仲宣的耳中,并不啻于万根钢针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