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说:“园子的墓不多,全是异族的。”
江潮心中悲伤之意却更浓。
在小道之上行进了约莫十几分钟,才终于到了徐入川的墓前,只是和江潮想象中肃静的墓地不同,徐入川的墓旁,竟是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朵,还有各种漂亮的植物,将他的墓碑衬托的格外热闹。
“李如渊说怕他寂寞。”影子弯下腰,慢慢的除着杂草,“让人在这里一年四季都种着花。”现在已是秋末,马上入冬,周遭都是一片萧瑟的景象。唯有徐入川的坟前,鲜花满地,芳草萋萋。
江潮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祭品。
祭品不多,就是一些香烛和食物,还有一瓶小酒。他蹲下来,把祭品一样样的在徐入川的墓前摆放整齐,然后站起鞠躬。
墓碑之上镶嵌着徐入川的照片,照片里的他还是那么笑容灿烂神采飞扬,他的时光,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四岁的那个下午,并且再也不会往前。
影子走到了墓碑旁边,慢慢的摩挲,就好像在揉着徐入川的脑袋,他说:“又来看你了。”
江潮没说话,气氛安静了下来。
两人在墓前就站了许久,有时开口聊聊过去的话题。
江潮想起了影子从前一直纠结的问题,说:“所以你有五险一金了么?”
影子说:“没。”
江潮说:“没有?”
影子懒懒道:“已经要来没用了。”最在乎这个人,已经离开,他要不要有什么关系。
江潮苦涩的笑了笑。
两人正聊着,却见石板小道上走来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他手里捧着一束花,表情淡漠,赫然就是消失许久的李如渊。
李如渊缓步走来,见到二人站在这里,并不惊讶,而是微微点头示意。
江潮倒是十分激动,叫了句:“李如渊!”
李如渊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潮眼睛湿了,他是做警察的,看的事情多了,也就没那么容易被感动,可是看见旧人,实在是内心情感难以自制。
李如渊把花放到徐入川的墓前,道:“这几年过得如何?”
江潮说:“挺……挺好……你呢?”
李如渊淡笑:“我也不错。”
他话虽如此,可江潮却一点没有觉得他过得好。
当医生的李如渊虽然温柔的有些像是伪装,但到底眼角眉梢之间还有喜悦之意。可是此时的李如渊,仿佛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太阳,浑身上下只余如深渊般的冰冷。
徐入川的离开,将他灵魂的温度带走了。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李如渊现在正值壮年,江潮却看到他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江潮说:“李如渊……”他想要劝慰,却发现言语的单薄,于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绕了回去,最后只能说出一句:“保重身体。”
李如渊说:“我会的。”他和江潮说话之际,目光一直停留在徐入川的墓碑上。
江潮在心中重重的叹息,他本来还想和李如渊再聊一些其他事情,但看来李如渊已经无心多言。
“记得活久一点啊。”影子道,“李如渊。”
李如渊没说话。
三人间的气氛又沉寂下来,最后影子受不了,说:“我们先走吧江潮,让他一个人静静。”
江潮点点头。
快要离开时,江潮又朝着身后望了一眼。李如渊的背影依旧笔直,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墓碑,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潮说:“他经常这么陪着入川么。”
影子说:“嗯。”
江潮面露不忍。
影子道:“你不用想得太多……这是李如渊自己做的选择。”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其他事情,露出无奈的笑容,道,“说起来,徐入川的遗物里,还有个存折,存折夹在一个本子里……”
江潮说:“本子?”
影子说:“嗯,本子里记着,多少钱是给他妈的,多少钱是给李如渊的,还说那是他的老婆本,要是被李如渊翻出来,一定要装作没看见。”他想起了李如渊翻到这东西时,泪流满面的脸,神色有些恍惚。
回忆已经离去的旧人,大概是最痛苦的事。但有些痛苦,却必须要去经历的。
江潮和影子一起慢慢走出了陵园,影子说:“你现在在做什么?”
江潮说:“调部门了,不干刑事案件……没办法,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影子说:“挺好,刑事案件那么危险。”他点了根烟,抽起来慢慢的说,“要是当初,我早点抓到凶手,入川也不会走。”
江潮苦笑,道:“你不要因此自责,是我们无能……”
当年在所有凶手被缉拿归案后,幕后黑手也被很快挖了出来。其中自然是有李如渊的手笔,不过就算挖出来,也无济于事,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幕后黑手门用盗取异族的基因做了实验,最后只研究出了几个失败品,还被失败品杀掉守卫逃出了实验室。出逃的试验品自然是恨毒了人类,于是惨案一幕接一幕的发生,而警方却拿他们素手无策。
李如渊被人偷了影子,他的影子并不是只是光影,而是一种物质。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能认出徐入川的原因——徐入川的脚踝上,还套着他影子的一部分,只是可惜,这一小片影子,没能认出伪装的凶手。
影子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也没有今天的我。”他至始至终不会有自己的意识,更不会遇到徐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