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2 / 2)

李思浅凝神听着宗掌柜的话,感受到肚子里胎儿的滚动,手抚在肚子上,待胎儿翻了个身,又停了停才开口,“不用再查了,若不是袁先生,那就应该是莲生了。”

宗掌柜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姑爷那折子到的太巧,也实在早了些。”

文御史‘捡’到‘贾太太’第三天,端木莲生的折子就到了,这实在太快了。

“若真是姑爷,看样子,这局早就布下了。”宗掌柜看着李思浅,又看看李思浅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话里有话的笑道,“姑爷一心要替奶奶讨个公道,哪怕那是公主,有官家护着,唉,姑爷这份心意难得。”

李思浅垂着眼帘没说话。

莲生这样的手段,官家不可能不查觉,为大局着想,官家会选择容忍莲生、牺牲瑞宁公主和韩征以及简夫人,可自己若是死而复生,这事就在官家的底线以下了,难道要让莲生看着自己再死一次?

算了,莲生能这样替自己讨个公道,她心里满足得很,此生的缘分到此已尽,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选择。

“宗叔,三件事,一,瑞宁自小娇生惯养,性子娇纵,你上次说的她那个教引嬷嬷的儿子想买铺子的事,给他办!二,咱们给太子的那些银票子的去向,理出来放给袁先生。”

“放给袁先生?”宗掌柜惊讶的看向李思浅,李思浅点了点头,“袁先生知道我还活着,就算顺着银票子知道这些银票子跟李家有关,也没什么,放给他,看看他怎么做,也好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宗掌柜拧着眉,缓缓点了点头,“大奶奶说的有道理,他毕竟是广川王的人,总不至于……”

“就算要害我,他也不会自己动手。”李思浅接着宗掌柜的话,“第三件事,做几桩天降征兆出来,四皇子才是真命天子。”

“好!这容易。”宗掌柜笑了,这事是真容易,比仿做假古董还容易。

和公主府一墙之隔的韩府,正院小佛堂,简夫人跪缩在观音大士前,头低的几乎跄着地。

“算我瞎了眼!”瑞宁公主坐在简夫人侧前的扶手椅上,点着简夫人,怒气冲冲,“就知道躲在这儿成天念佛,有什么用?要是念几句佛就万事大吉,那就好了!你怎么还有……”

“你闭嘴!”韩征人没进来,呵斥声先响起。

瑞宁公主吓的差点跳起来,一个愣神过后,见是韩征,顿时勃然大怒,“混帐!你竟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告诉你……”

“出去!”韩征拦在瑞宁公主和简夫人之间,冷冷横着瑞宁公主,虽说没真正杀过人,可毕竟是将门出身,愤怒的韩征眼里渗着浓浓的寒气,瑞宁公主被他横的胆寒,下意识的站起来往后面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连退了四五步,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带着几丝狼狈转身奔了出去。

“四哥儿,你何苦……”简夫人神情憔悴苍老,仰头看着儿子,眼泪先于语言流了满脸。

“你回去吧。”韩征弯腰扶起简夫人,态度疏离冷漠。

“回去?”简夫人怔怔忡忡,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吧,”韩征扶起简夫人,松开她,退后几步,“再怎么你也是韩家妇,翁翁和阿爹待你不薄,回去韩家,好歹有个容身之地。”

“待我不薄?”简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韩家……”

“阿娘!”韩征一声吼,额角的青筋猛然暴起又迅速隐回,“韩家要娶的不是你,翁翁是要让简大娘子做儿媳妇!天底下有永远不透风的墙吗?自欺欺人,能欺得住谁?何苦呢?”

简夫人脸色雪白,直直的盯着韩征,整个人竖的笔直。

“回去吧。”韩征仰头看了眼慈目低垂的观音大士,“家里也有佛堂,你既要修佛,从此就好好修行吧。”

“逆子!”简夫人突然冲上前,狠狠甩了韩征一巴掌,韩征被她打的上身一歪,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站住看着她,满眼悲伤,“阿娘,你还想要什么?六岁那年,有一回我听到阿爹这么问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要做韩家的主妇,你不是做了韩家的主妇了?你还想要什么?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舍了我的婚事,舍了六妹妹的命?别说你是为了我们,你不是!你从来没替我们打算过!六妹妹死了,现在只怕连白骨都没有了,我生不如死,可你还不死心!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们,你扪心自问,好好问问!你心里何曾有过我和六妹妹?我和六妹妹不过是你拿来要挟阿爹、要挟翁翁的物件!是你拿来争这个夺那个的物件!自始至终,你爱的,除了你自己,就是你的野心!”

“逆子……逆子……”简夫人象是怒极了,指着韩征怒目而视,浑身抖的如狂风中的树叶。

“明天一早,我让人护送你回家。”韩征萧瑟满身,往后退了几步,绕过简夫人,垂着头出了小佛堂,拖沓的脚步声慢慢远了。

脚步声远到听不到了,简夫人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骨头,软瘫在地上团成一团,双手捂着脸,好半天,突然传出一声突兀的、重重的抽泣声,抽泣声一声比一声急促,连成了一片号啕大哭。

第370章 田御史

文御史的同僚、今年已经年过六十的田御史走的是两袖清风的路子,踏入宦途十来年,凭着分纹不取四个字,一路往上升的飞快,四十来岁就点了寿春路藩台,可谓踌躇满志,原本一举拿下寿春一霸、当时还没正式承爵的高宗业,谁知道他刚刚发动,就遭人暗算,吃了一场飞来的官司,差点前程尽毁,后来多亏大长公主看到他清廉难得,伸出援手,上折子荐他进了御史台,如今他在这御史台熬了十几年了,寸步没往前走!

文小人真是踩了狗粪运了,那婆子偏偏让他撞上了!田御史一起到文御史这些天的风光以及已经清清楚楚看到的如锦前程,心里如猫抓一般,他虽说过了六十,可正是老当益壮,再替新皇分个十年二十年的烦忧一点问题也没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轮到他头上呢?

田御史干咳几声,用力捶了几把胸口,一想到文小人,实在胸闷的厉害,这世道,不便小人当道,而且小人走运!

“六叔,有人拦车喊冤。”从老家叫来侍候日常起居的族侄田壮透过帘子上的那只大洞喊了一声。

“嗯?什么?喊冤?”田御史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难道他转运了?运气好到一渴睡就有枕头来了?“快叫进来……等等,先别叫,带他回去,回到家再好好说话!快走!赶紧回去!”田御史兴奋劲一下子窜到最高。

“说!怎么回事?快说!”一下院子,没等田壮把院门关了,田御史就迫不及待的点着喊冤的中年男子急切道。

“青天大老爷作主啊!田青天给小民做主啊!”中年男子一脸的老实巴交,一把鼻涕一把泪,两只手一替一把抹眼泪,哭的惊天动地,“小民就指望田青天了!求田青天救我全家性命啊!这世道,穷人没活路啊……”

中年男子抹着鼻涕眼泪,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成这样,却一点儿没误了有腔有调的诉冤屈。

田御史很快就听明白了,中年男子姓魏,在马行街上有一家专卖贵重香料的铺子,铺子生意一直非常好,前一阵子,有个年青人,说是瑞宁公主身边教导申嬷嬷的儿子,要买他的铺子,那铺子是魏掌柜祖传的产业,一家人就靠这铺子吃饭了,自然说什么也不肯,可那姓申的年青人说就是看中了他家的铺子,非买不可,昨儿带人将他和家人赶出铺子,扔了一小块银锞子给他,就算是买铺子的银子了。

魏掌柜哭的呼天呛地,“……青天大老爷作主啊!我那铺子可养了小的一家十几口人哪!这块银子……青天大老爷!这就是明抢着!求青天大老爷作主啊!求田青天作主啊!小的不要银子,小的只要小的的铺子啊……”

田御史听明白,只兴奋的原地转了几个圈,竟然真是渴睡送来了枕头!瑞宁公主身边的教引嬷嬷纵子抢劫行凶!那就是瑞宁公主纵奴抢劫行凶!

他要弹劾瑞宁!他要为民作主!他要……瑞宁已经陷在金明池事件中,看样子是脱不出来了,若再有了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扳倒瑞宁!若能扳倒瑞宁公主……田御史兴奋的小心肝子乱抖,这份功劳那就大了!

扳倒了瑞宁公主,官家病成这样,太子即位简直是眼睛看得着的事了,等太子即了位,靠着扳倒瑞宁的功劳,一个三品总是少不了的!

“大壮!套车!拿上我的片子,送他去府衙……不不不不!不用拿我的片子了,我亲自送他去!”田御史连声吩咐,迫不及待的带着魏掌柜出了门,直奔京府衙门击鼓告状!

公主府里,瑞宁公主听到的却是另一番说辞。

“是他听说奴婢儿子正给公主看铺子,托人寻到奴婢儿子,说了不知道多少巴结的话,非要献上铺子,全家人托到公主门下为奴,公主也知道,想进咱们府里当差为奴的多的是了,咱们要是都收下,这府里人挨人也装不完,奴婢儿子哪里敢吐口,只说得了请了公主的示下。”

申嬷嬷是真委屈,“也怪奴婢儿子心软,经不住那姓魏的苦苦哀求,就回来求了奴婢,说这姓魏的如何如何诚心,奴婢想着,公主正少会做生意的掌柜,这姓魏的经营了几十年的香料生意,那间铺子打理的红红火火,不过三间门脸,一年竟有四五千银子,这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公主若能收进门,往后也算是个助力,奴婢就禀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