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以后,老村长杵着拐杖站在外头,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笑眯眯的说:“在打扫房间啊?”
三人齐声应是,这个时候倒有些母女范了。
跟她们随意唠嗑了几句之后,老村长回归正题,对她们说:“晚上一起到我家来吃饭,我家里已经摆了宴席。”
“这怎么好意思呢?”宁玉人礼貌回绝,“昨天才在您家里吃过宴了,真的不需要这么客气。”
“我不是跟你客气。”老村长笑眯眯的说,“昨天的演戏是给你们接风洗尘的,今天的宴席……”
他慢慢转头盯着宁宁:“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他走后,三人面面相觑,崔红梅翘起一边唇角,得意笑道:“被我说中了吧,老家伙要给你介绍对象了。”
宁宁并不把她的话当真,可夜里去村长家的路上,又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村里没有路灯,一路照亮去村长家路的,只有一盏盏车灯。
“……怎么这么多车?”宁宁喃喃问道。
村子里的路很窄,窄的没办法两辆车并行,所以一条长长的车队如同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长蛇,从她身旁蔓延向看不见的尽头。
不断有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两个,或者两三个陌生面孔,个个衣冠楚楚,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或者成功人士的子孙。
“啧,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崔红梅扁扁嘴,“衣锦还乡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里人人如此。”
宁宁原以为她嘴里的“人人如此”是夸大其词,可进了村长家之后,才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一句大实话……
聚在村长家的人太多了,有些能进屋,有些只能坐在院子里,树梢上挂着垂着长流苏的灯笼,灯笼在跟流苏在夜风中轻轻晃悠,晃悠的光照在院子里的大圆桌上,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上,以及桌子旁的一张张面孔上。
在那张张面孔里,宁宁居然看见了许多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或者财经新秀,或者文界泰斗,最差也是个大乐透史上最高奖金得主,平时都只在报纸上出现,平时也没见他们有什么联系,今天怎么都凑到一块来了?
难道真如崔红梅所说……他们都是衣锦还乡的人?
“啊,你来了。”村长的儿子从里面迎出来,“爸爸还有各位叔叔伯伯等你很久了,快点进去吧。”
那一刻,宁宁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耳边,窃窃私语声四起。
“她是谁?”
“是宁家人吧。”
“为什么我们坐在外面,却让她一个小辈坐里面?”
“嘘,小辈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人家可是……”
说话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却压得越来越低,嗡嗡嗡好似一蜂箱的蜜蜂。
宁宁既不想被他们议论,也不想进去跟叔叔伯伯们把酒言欢,合唱一曲夕阳红,但她更不能拒绝,这时宁玉人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笑着说:“进去给各位叔叔伯伯敬个酒,敬完就出来。”
这话给了宁宁一个台阶,她松了口气,点点头:“好。”
她一个人朝主屋走了过去,村长的儿子只带了她一会路,然后离门一米远就停了下来,态度恭恭敬敬,仿佛接下来的路他不能走,只有宁宁跟某些人能走。
宁宁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走过去,慢慢推开了眼前的雕花木门。
光从里面漏出来,流泻在她脸上。
对面是一张长桌,主座是老村长。
随着流泻在宁宁脸上的光线越来越粗,随着门扉朝两边越开越大,她看见长桌左右各坐十几人。
当门完全打开,那群人刷的转过脸来看着她。
每个人脸上,都佩戴一张面具。
烛火摇曳,投在面具之上,或人或鬼,或妖或怪,皆在晃动的烛影中对她笑,竭尽妖异。
半晌之后,一声轻笑。老村长将脸上的面具向上掀起,对宁宁笑道:“怎么,你家大人没跟你讲过村子里的规矩吗?这种所有人都参加的宴席,各个姓氏的代表都要戴着面具来的。”
宁宁老实交:“我家里的面具还没找到。”
长桌上立刻一阵喧哗,老村长将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哒哒哒的示意众人肃静,然后语重心长的对宁宁说:“回头你赶紧找,找不到就来找我,我让村子里的人帮你一块找……好了,你先坐下。”
宁宁乖乖在他左手边坐下了,屁股刚沾上凳子,就开始寻思着找什么借口出去。这边村长又杵了杵拐杖,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然后环顾席上的人,感叹一声:“就差一个人了。”
他的话引起了一片感叹。
“是啊,连宁家人都回来了。”
“难得凑这么齐。”
“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惜啊可惜,就差了这么一个,不然就能演一出完整的戏了。”
宁宁实在是好奇,于是小声问身边的人:“你们在说谁?”
那是个戴着鹿角面具的人,远看是兽,近看……还是不大像人,他深深看了宁宁一眼,压低声音解释道:“咱们村子里,一个姓氏扮演一个角色,扮神的,扮人的,扮鬼的,都在这里了,只缺最后一个——杀鬼的!”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谁啊?”村长正要发怒,“谁让你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