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关奎忍不住扑哧一笑,众人神色各异。
这句诗说工整是工整,美也是极美的,可惜一句诗中五个词,等于把他们之前说的那些个丧气话总结了一个遍,不合时宜到了极致。
可见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真是慌了。
李淳眼中却掠过一丝奇异之色,问道:“下一句是?”
曲长负微微而笑,抬手躬身一揖:“但取三分夜色,化平生意气、入云天!”
李淳怔住。
诚国公原本气呼呼的,此时却不由喝彩道:“妙极!”
短短两句话,一句将之前所有悲郁不祥的意象集结起来,最后化腐朽为神奇,所有困苦挫折都变成激发胸中意气的青云之路,令人胸襟为之一畅。
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的文思才情!
宋太师出征,但他的次子宋鸣风任武德司统领,却是被留在了京城之中,此时也在场。
他身为武官,于诗文方面只是粗通。
见到这样难的问题,皇上竟然出言点了自己的宝贝外甥,宋鸣风担忧不已,简直恨不得当场跪下祈祷,要不然就一会直接冲出去替曲长负领罚。
结果连他都没想到曲长负居然这么出息,美的不行,忍不住便在旁边笑出声来,被同僚拉了一把,才稍作收敛。
相比宋鸣风的喜形于色,曲萧却迅速隐去了面上的一丝错愕,这是他返回京城一来,头一次跟自己的长子同时出现在这种场合。
以前随听人说了曲长负的锋芒展露,此时亲眼得见,却难免让人心头掠过一丝复杂。
这孩子,成长的可真快啊。
隆裕帝心中大为得意,便知道曲长负必能解围,哈哈一笑道:“两国联词,千古佳话,快快记录下来,谱曲传唱。”
而这时,下面场中的赛马也已经出了结果,却是郢国稍逊了一筹。
万关奎被曲长负这么个毛头小子给削了面子,正愁下不来台,见状笑道:“哎呀,这可真是承让了。双方正好平手。”
隆裕帝此时心情不错,没再跟他计较,向下看了看道:“这种普通比试没甚趣味,不过开胃小菜。贵使难得前来,倒该让咱们两国的儿郎们拿出些真本事了。”
李淳道:“此言甚是,不过动刀动枪的过招难免伤了和气,依我看,不若组两个队,便先比试一场打马球如何?”
打马球说白了就是击鞠,两队各骑马匹,以长柄球棍抢球,谁能先将球打入对方球门,便可获胜。
虽然这只是一项娱乐活动,但也考验骑者的马术、准头、胆量、敏捷性,没点功夫的人还真的玩不起来。
李淳敢提,隆裕帝自然没有不一口应下的道理,笑着允了。
见李淳打算亲自上场,他便吩咐道:“太子,老大、老三,还有阿靖,你们几个也一块跟着玩玩。”
总没道理朕的儿子就不如别人家的,玩死你们。
除了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夭,剩下的成年皇子都被皇上叫上了。
此外,又加了璟王以及卢延宋绎宋彦周英等平日擅长这种游戏的世家子弟。
卢家不光倒卖军饷,后来为了遮掩此事,更是假意刺杀魏王,这个罪名着实不轻。
皇上对他们的发落还算宽宥,只将卢洋一人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因此动摇太子根基,引起朝堂生乱。
——虽然疼爱魏王,但对方毕竟有异族血脉,当初没有立为太子,以后也不可能,这个道理隆裕帝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凭着骁勇矫健,精擅马球的本事,卢延此次得以上场。
这个机会可以说十分难得,他亦是摩拳擦掌,极力想要立功。
走下高台的时候,李淳经过曲长负身边,突然停下脚步。
他很感兴趣地问道:“方才见识了曲公子高才,小王十分佩服,这场比赛,公子便不来一块玩玩吗?”
李淳明明是在问曲长负,自认为语气也非常客气,但这话说出口,他就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仿佛周围有好几道不满的目光朝自己望过来似的。
李淳感到不对,纳闷一抬眼,又见人人神色无异。
曲长负道:“多谢三皇子相邀,但长负身体不佳,便不参与了。”
“原来如此。”李淳打量着他,叹道,“可惜、可惜。”
靖千江唇角上挑:“三皇子,你——”
他刚说了这三个字,旁边的文渊阁大学士高之远,礼部尚书古思,以及安定侯邵震奇便同时提高声音,将靖千江的话盖了过去。
“三皇子请罢,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
“郢国人才济济,相信一定能让贵客尽兴。”
“这回便比试三场,请问三皇子意下如何?”
几个人都怀着一般心思,那就是哪怕事后受到惨无人道的语言攻击,也一定要打断他!
万不能让璟王殿下开口同外国使臣说话,会引起两国战事的!
靖千江:“……”
他一挑眼,心道这几个傻货,就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要是就说,谁还能过来堵住本王的嘴不成?
靖千江这样想着,然后悄悄看了看曲长负,结果正好在他唇边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