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2 / 2)

汉贵女 三春景 3572 字 2天前

就是这样,刘彻还是亲手扶他上位,举国之力支持,好不容易打下了大宛(这个支持力度,以当时大汉和大宛的力量对比,随便哪个武将都能成功了),得封海西侯,‘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武官第一人。

这些是得了他喜欢,而最后也没有改变的、正面的例子。另外,也就有了不那么好的例子,这个甚至很难列举完。

给刘彻打工,不敢,真是不敢。若是个男子,说不定陈嫣会比现在更加谨慎,连手头的生意都不敢做——她是个女孩,时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轻视之意,连带着她生意做的再大,这些人也很难有一些‘联想’。

但若她是个男孩,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倒不一定会觉得她要造反,而是手握这么多的资源,她是想干嘛?其他人恐怕会有这种疑问吧?她家又与宫廷的联系极深,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深入地去想的。

细思极恐。

窦婴看了陈嫣一会儿,叹息:“如今朝堂上也确实无人,不怪陛下希望你是个男子!许昌、庄青翟算什么?庸才尔!孝景皇帝时,谁知道他们?不过是应声虫罢了!还有武安侯田蚡…呵!”

柏至侯许昌、武强侯庄青翟一个是如今丞相,另一个则是御史大夫,也就是副丞相。按理说,这就是大汉官场的顶点了。然而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是太皇太后安排给当今天子的!作用是让天子不要‘胡来’,同时成为自己的眼线。

其才能的贫乏,有目共睹。

至于田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当初太皇太后不满建元新政,杀了赵绾等大臣,有撸了窦婴这个丞相,田蚡这个太尉。由此,窦婴和田蚡就赋闲在家了,除了一个侯位,身上并没有挂其他任何官职。

但田蚡的情况又和窦婴不同,窦婴是真的赋闲在家了,过往权势全都风消云散。田蚡则不同,没了太尉的位子,其他却是照旧的。常常进宫,也作为天子的智囊,参与到了许多重要政务当中。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窦婴对田蚡并没有不好的看法,当年田蚡还只是一个郎官的时候对他是很尊敬的,到处都伏低做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这样一个人,就算没有好感,也很难生出恶感来。

再到后来,两人一同成为建元新政的主力,这时候也没有问题。都喜欢儒家学说,同时面对来自太皇太后一派的打压,可以说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虽然那个时候窦婴就觉得田蚡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才能,坐太尉的位置也是德不配位…但硬要说的话,朝堂上德不配位的人多了去了,既然是同一方的战友,也就没必要那么在意这个了。

如今窦婴权势消散,田蚡却正炙手可热,正像是当年两人地位颠倒。这个时候窦婴才真正看清田蚡这个人…他并不是尊敬窦婴,他只是尊敬‘权势’而已。

而当两人不是‘战友’了,对于田蚡的才能,窦婴才真正能直言!

关于这个,陈嫣是赞同自己老师的,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和老师关系比较好,而是田蚡此人确实没有什么才能,更没有什么德行。

此人有一些小聪明,可要说大智慧,那就是说笑了!他最大的一张牌是太后,太后上位,必然要拉拔一批外戚。然而其他的兄弟相比之下更没用,还是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田蚡算是个人才!所以必须要捧。

对于刘彻来说,事情也差不多。他现在急需要去除太皇太后的影响,而为了对付窦氏外戚,扶持起王氏外戚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其实也可以选择陈氏外戚,这是他的皇后家族。只可惜,一则,陈氏没什么人才,二则,陈氏和窦氏纠缠太深了…

陈嫣凝视着自己的老师良久,忽然道:“老师可想过趁着还能走动,游历一番天下,与各处有学之士相交?…阿嫣记得老师是极爱交朋友的罢?”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窦婴沉默了片刻,避重就轻,想要躲开这个话题。

陈嫣却不让了,直指此事的核心:“老师,您到底还在期盼些什么呢?”

第148章 野有蔓草(2)

窦婴还在期盼什么…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说起来, 窦婴其人绝对是天下算聪明的那一类了,陈嫣不相信,有些事情他会看不明白!

同样赋闲在家,田蚡能够得重用, 他却被彻底遗忘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说的更直白一些, 天子已经不想用他了!如果想要用他, 难道会因为太皇太后就不用?中间有的是办法规避!田蚡就是一个例子。

说到底,就是天子不想用他而已。

这种情况下,要么从此忘记朝堂上的是是非非, 认输离场!以窦婴的经历,天下能与之相比的人也不多了,此时离场也没什么不可, 连丞相都当过的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足了。纵使这个丞相没有个好的结尾,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又有几个人能够苛责完美呢?

要么坚持下去, 相信自己还有下一个春天…窦婴走的就是这条路, 而陈嫣叹息的也是这条路。

窦婴是等不到自己下一个春天了。

“老师还在期盼些什么呢?”陈嫣重复了一遍, 然后低声道:“您是天生聪明的那种人, 又有一腔热忱,大丈夫在世, 总想做出一番功业。如此惨淡退场, 您心有不甘…当然是心有不甘!”

“您希望能从头再来…觉得朝堂上的情况再好一些, 您总能回去。”

陈嫣的话让窦婴沉默, 因为每一个字都说的正中!所以他不想沉默,也只能保持沉默。

然而陈嫣只能打破自己这位老师的希望…就在刚刚,陈嫣忽然发现老师的白头发又多了好多。

“朝堂您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陈嫣看着老师的眼睛,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姐夫为何还要用老师?真等到外祖母不能管事了,姐夫首先要做的就是踢开窦氏,踢的越远越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留着窦氏一派在朝堂上做什么,膈应人吗?姐夫是有大志向的人,所以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站在自己这边,受自己掌控的力量——到时,朝堂大换血是避免不了的!”

窦婴拧住了眉毛:“我是站在陛下——”

陈嫣一只手向下压,打断了窦婴的话:“您姓窦!”

“您是站在姐夫那边的,我们都知。但您姓窦,只要有这一条,便万事休矣!”

“若是窦氏一派的重要人物全都离场,只有您屹立其中…那些原本依附于窦氏的小官吏该如何?他们必然是会投靠您的。到时候,无论您是否愿意,都会成为窦氏残余的代言者!这不能由您控制,您只会被那些人推着走!”

陈嫣说到这个的时候都有些不忍了,但为了劝说老师,使之清醒过来,离开这一潭浑水的长安,陈嫣也只能道:“您的期盼与等待毫无意义!”

“不…不是毫无意义的,”窦婴忽然道:“阿嫣…你确实如先帝所说,是天底下最敏锐的孩子。你大概不知,先帝驾崩前两年一直在担心你。他既因你聪慧而自豪,又因此担忧。”

“孩子还是笨一些的好,因为笨,所以一生平凡。以你的出身,又有先帝的遗泽,这辈子总有平安和顺的日子可过。”窦婴的眼神带着回忆的色彩,显然是想起了曾经与先帝的谈话。

“看看现如今,窦氏还在抱有希望,只有你早就看到了结局!”

陈嫣低头,她可不觉得是自己聪明,否认道:“窦氏诸位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

“呵,”窦婴轻轻一笑…他也不知道陈嫣这是什么毛病,总是会看轻自己。再想想,也没什么想不通的,有天赋之人总会有些古怪。有的人是生出自负来,自认为天下无人能力。而像陈嫣这样的,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自己做的到,就当世上人都能做到,以为自己的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陈嫣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便果断将话题重新转移到窦婴身上:“您还说孩子笨一些好呢!这话阿嫣也送给您!您一样是倒在了‘聪明’二字上!舅舅过去就说,您一生我才名所累!若您没有这样的聪明,以您的出身,做个闲散的王孙公子又何妨?自在逍遥又平平安安。”

所以在这个事情上,两个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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