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臣等赶到八里桥五六里处,没见着僧王和胜保大人,只遇着大批四处逃散的溃兵,见大队夷兵正往京师进犯,不敢任由其直逼京城,便当机立断摆开阵势阻截。鏖战近两个时辰,毙伤夷兵七八十名,生擒夷兵一名!”
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咸丰禁不住问:“生擒的夷兵在何处?”
韩秀峰深知就算避走热河一样需要士气,立马爬起身,回头道:“荣禄、永祥、王河东听令,将生擒的夷兵押过来,将一应缴获和夷兵的尸首抬过来!”
“奴才遵命!”
随着韩秀峰一声令下,荣禄率人把活着的夷兵押了过来,死了的那几具夷兵尸首也抬了过来,所缴获的洋枪只有六杆,但一字摊开,摆得整整齐齐的洋枪竟多达四十余杆。反正都是洋枪,谁也分不清哪些是缴获的,哪些是河营官兵自个儿的。
不把这些斩获亮出来没什么感觉,但这一亮,包括肃顺等人顿时大吃一惊。毕竟之前看到的全是奏报,只晓得“毙伤多名”、“复又毙伤多名”,哪有亲眼所见震撼。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具夷兵的尸体摆在眼前,咸丰憋屈到极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竟噙着泪哽咽地说:“好,这仗打的好!赏太仆寺卿韩秀峰二品顶戴,加兵部侍郎衔!一应杀贼有功将士,具折保奏!”
“谢皇上恩赏!”韩秀峰话音刚落,正准备跪谢,就见恭亲王走了出来,竟指着他问:“韩大人,既然你等旗开得胜,为何不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西夷击退?”
韩秀峰暗想你是不是傻了,劳资手下才六百兵,西夷兵力上万,不但有炮还有马队,劳资就算把兵全拼光了也击退不了英法两国的大军,更何况还得赶回来护驾,正不晓得该如何辩解,肃顺就走出来躬身道:“皇上,韩秀峰回来的正好,奴才奏请命韩秀峰率河营及南苑将士随行护驾。”
“准了。”
让咸丰和肃顺倍感意外的是,韩秀峰竟躬身道:“皇上,臣斗胆奏请由直隶候补道荣禄率南苑马甲门军随行护驾,臣率河营将士先在此休整半日,待圣驾出京五六十里再启程。”
咸丰愣了愣,想到宝鋆之前曾说过韩四打算率兵殿后的事,再想到河营兵勇不但跟洋人打过仗,而且一天一夜来回奔波了上百里,的确需要休整一下才能再出战,一口答应道:“准奏。”
想到韩四刚才说洋人正往京城进犯,肃顺担心夜长梦多,连忙躬身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该起驾了。”
“起驾,”咸丰微微点点头,想想又交代道:“宝鋆,从内帑中再取一万两,交太仆寺卿赏给有功将士。”
“奴才遵旨!”
……
皇上说走就走,在肃顺等人的护卫下,带着几百辆大车浩浩荡荡地走了。
恭亲王奕䜣、醇郡王奕譞、惇亲王奕誴和文祥等奉命留在京城办理抚局的王公大臣,一个个泪流满面、如丧考妣,想挽留却不敢挽留,想跟着走又不敢就这么走。
韩秀峰能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感受,甚至很同情他们的处境,毕竟谁也不知道洋人接下来会怎么对待他们,直到目送走最后一辆大车,才深吸口气走到众人面前,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王爷,皇命在身,秀峰最迟明儿一早就得率兵启程。”
“走吧,能走的、想走的都走吧,本王乃大清的王爷,就算死也要死在京城!”
醇郡王奕譞越想越难受,禁不住骂道:“姓韩的,别假惺惺充好人,也别想着管我六哥要开拔银子,皇上把能带走的全带走了,咱们是要什么没什么!”
“王爷误会了,下官不是管六爷要开拔银子,而是想给六爷举荐一个人。”
“谁?”恭亲王下意识问。
“英吉利传教士包尔,”韩秀峰探头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的文祥,意味深长地说:“王爷全权办理抚局,身边不能没个跟夷酋说得上话的人,包尔不但跟两国夷酋说得上话,而且认得文大人,下官以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恭亲王最担心的就是跟洋人说不上话,禁不住问:“那个西夷传教士身在何处?”
“禀王爷,下官已命南苑郎中王千里,将包尔送到了重庆会馆。”
“难得韩大人能想到这些,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王爷言重了,这本就是下官份内之事。下官明儿一早就得率兵启程,可将士们奔波了一天已人困马乏,下官先带他们去歇息。”
“忙去吧。”
“下官告退,王爷保重,诸位大人保重。”韩秀峰是真同情他们的处境,整整官服再次给他们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