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他却忽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清明的念头浮上脑海。他一直以来的困惑,其实不是什么碧落天书和六阳掌,不是望月岛的来历,甚至不是闻笛同他的关系——这些对他而言都在身外。
当真如那人所言,冷情也好,淡泊也罢,因为他忘了重要的情感与故念。
他丢失的东西不在望月岛和西秀山,只在回不去的长安。
“笛哥。”柳十七喃喃道,“你能……陪我回家吗?”
听见他这句状似自言自语的话,闻笛先是不明意图地侧耳靠近,而后不等柳十七再说,自己先反应了过来。他耳郭一红,目光飘忽了半晌,在柳十七后脑上拍了一下。
“回去看那堆废墟吗?或许早就没有了呢。”闻笛先恐吓他,在柳十七羞恼的神色里,他又慢条斯理地揣回了架子,“不过你要想回去也成,除了我,还真没人找得到那地方了。游子归乡,想必爹娘也很欣慰。”
柳十七想问他,爹娘的坟冢在何方,是你替他们下葬的么。但他到底没提伤心事,他还记得闻笛在西秀山说起这段往事有多失控。
伤口已经被闻笛鲜血淋漓地撕开过一次了,他不去碰,很快能够痊愈。
他和闻笛启程去长安后的翌日清晨,霁雨初晴,温润的春天迎来了暖阳。解行舟从漫长的梦魇中醒来,第一个看见了封听云。
封听云没醒,只撑在榻边小憩,一时没能察觉他睁眼的动静,满脸疲态。解行舟就这么静静地凝望他,有一刻错觉还在一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时候,受了伤或者染了风寒,封听云一边故作矜傲地不想管他,又趁他喝药睡熟之后潜入屋内,替他搭上一条被子。
他保持着趴在榻上的姿势动了动手指,想撑起上身,可才刚一动,背后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要把他剖开。解行舟难耐地压抑嗓音闷哼一声,慌忙抬眼去看。
那人眉心一拧,立刻睁开了眼。
其实凑近看,封听云的眉眼虽不十分精致,亦如笔墨丹青勾勒出的那般,始终晕染着淡漠的疏离,没有烟火气。这时,那双只含山水的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他,解行舟喉头一动,脑中闪过那些逃跑的念头差点就没了。
“师哥。”他轻轻地喊,发觉封听云有所动容后,又更小声地抱怨,“……疼。”
像在撒娇,解行舟在心里叹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封听云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