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2 / 2)

龙骨焚箱 尾鱼 3225 字 7天前

箱子是特制的,一打开全是首饰盒一样的分层透明玻璃格,里头流光溢彩、璀璨生辉。

山鬼最不缺的就是昂贵矿石,而最稀罕、材质最佳的,必然要留给坐王座的那个,这一箱说是价值连城绝不过分,而这仅仅是孟千姿众多饰品里最常用的一箱——不过按规矩,代代相传,孟千姿有使用权,拿走几件送人也无伤大雅,但绝大部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百年之后,还是要传到继任新人手上。

首饰太多,即便天天换样,没个一年半载也戴不完一轮,好在孟千姿乐意戴,用她的话说,气色不足、气场不够、颜值受损、皮肤暗沉,都能用首饰来凑。

辛辞打开最中央的那一格,几乎是屏着呼吸,取出孟劲松说的伏兽金铃。

说是金铃,其实材质非金,倒有点像黄铜,颜色暗沉,挂下的铃片上布满诡异痕纹,听说能否坐王座,就看能不能驾驭伏兽金铃——足缠金铃,再狂暴的山中凶兽都得低首慑服、不敢近身。

那场面,想想都觉得震撼,辛辞一直期待着能亲眼目睹,可惜入职以来,孟千姿或是去庐山避暑,或是去黄山看佛光,从来没进过深山老林,这让他对今晚生出了点小期待,不过转念一想,午陵山既然都已经被开发成景区了,那豺狼虎豹什么的,似乎也指望不上。

正嘀咕着,眼角余光瞥到孟劲松从大行李箱里拿了个玻璃罐放到地上。

这行李箱是孟千姿所有行李中最大只的一个,又叫“山鬼箩筐”,从来没见开过,辛辞只知道装的是山鬼进山时要用的各种装备——古时候进山,都是背箩筐的,所以现在哪怕不时兴用箩筐,这名字还是沿用了下来。

辛辞凑近去看,心头蓦地一唬。

那玻璃罐里,居然装了只蜘蛛,节肢和躯干加起来,足有小孩手掌那么大,黄褐相间,身上还披着蛰毛,看着有点恶心,不过奇怪的是,它其中一只步足上,拖了个带链子的小铁环,在里头爬动时,铁环和玻璃相叩,发出让人颇不舒服的轻响。

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辛辞想问,又怕自己问个不停会招人反感,正犹豫着,孟劲松拈了根拇指粗细的节竿站起身来,信手几甩,甩出两三节长,倒像是根伸缩鱼竿。

竿头尽处,恰对着刚从洗手间换好山鬼服出来的孟千姿,这套在山鬼服中属于简易便装,跟全黑的紧身瑜伽服很像,防水且不易反光,肩、肘、膝以及胸腹处加了耐磨的皮质拼接,腰肩连缀武装带,方便挂扣插取武器。

孟千姿手掌抵住竿头,就势回推,把长长的一截鱼竿推回到不足一米,孟劲松收好节竿,征询她的意见:“闲杂人等就不带了吧?我只让柳冠国送我们到山口……这种事,底下人用不着知道。”

辛辞赶紧声明:“我不是闲杂人等啊,带我看看热闹。”

孟千姿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金铃,硬底雨靴是防水的,靴口和裤子有压胶的拉链衔接,她嫌费事,懒得再脱鞋,索性把金铃悬扣在腰带上。

孟劲松迟疑了一下:“那……山桂斋那头呢,需不需要跟几位姑婆说一声?毕竟不是小事。”

那几位,是山鬼的真正核心权力层,也是一手把孟千姿栽培带大的长者前辈。

孟千姿头也不抬:“说什么说?万一失败了呢,让她们空欢喜一场也就算了,还要嘀咕我不行。你俩听好了,这事成了,该怎么吹怎么吹,要是没成……”

说到这儿,顿了几秒,嫣然一笑:“今晚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夜半、深山,再加上急一阵缓一阵的雨,这经历,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辛辞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斜眼看向身边的孟劲松:他和自己一样,都穿了兜头的大雨衣,不同的是腰间怪异地鼓起一块,那是带了枪。

铃压百兽,山鬼带枪,枪不指兽,从来都是为了防人——身边既有山鬼的大佬,又有这么硬核的武器,辛辞觉得安全感爆棚。

孟千姿在前头领路,走一段停一会,凭眼睛辨向,而她辨向的时候,手电光都得关灭,以免影响效果——前半程走的是景区通道,倒不怎么费劲,辛辞还忙里偷闲,在山典里查了什么叫“蜃珠”。

说到蜃珠,又得提一嘴海市蜃楼,现代人都知道,那其实是一种光学幻境、大气折射现象,但古人把它解释为“蛟蜃之气所为”,认为海市蜃楼是蛟龙吞云吐雾之后,形成的怪异景观。

山鬼沿用了古人的引申,认为山蜃楼是由蜃珠幻化出的,而蜃珠是“龙的涎水”。

有了蜃珠,山里才能形成山蜃楼,这珠子平时渗在地底下,夜半大雨时,极偶尔的,会随着水汽蒸腾到半空,引发蜃景——但普通人看不到蜃珠,因为它就是一小包水,雨停了之后,又会重新渗入地下,山蜃楼也就随之消失……

这不胡说八道吗,写小说的都不敢这么编,辛辞看不下去了。

后半程进了未开发地段,那真是一走一脚泥,一步一趔趄,有时还得手脚并用,辛辞叫苦不迭,却还得加快速度——雨似乎越下越小了,万一跟祁百铃那回一样,忙到头来一场空,那这夜半冒雨跋涉进山的艰辛,可就白费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孟千姿忽然停步,低声说了句:“到了。”

到了?这就到了?

辛辞咽了口唾沫,顷刻间头皮发麻,他打着手电粗略扫了一圈,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居然是失望:还以为阴寮是如何如何的鬼气森森,这还不就是普通的山和树吗?

孟劲松却有点紧张,他让辛辞帮他拿着节竿,在竿头处穿了根鱼线,然后打开玻璃罐,倒出那只蜘蛛,小心地把蜘蛛步足上的铁环绑扣在了鱼线末梢。

这还真跟一根装了鱼饵的钓鱼竿似的,辛辞脱口问了句:“怎么,蜃珠还吃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