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英知道他这是承认了,攥紧手指。
东宫果然知道李仲虔现在身陷重围,派出援军刻不容缓,不能再耽搁了。
李玄贞似笑非笑,用一种嘲讽的口吻道:“七妹想求我救李仲虔?别费口舌了。”
让他救李仲虔,简直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东宫不仅不会出手救人,还打算趁此机会永绝后患。
就算李瑶英拿出那个泥人,他也不会出手救仇人之子。
“我知道太子殿下必然不会答应。”
瑶英声音干涩,神情平静,一字字道,“所以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派出飞骑队救出我阿兄,我代替福康公主嫁去叶鲁部,如何?”
飞骑队只听他的号令。
夜风轻拂,竹骨灯笼罩下摇曳的灯影。
李玄贞瞳孔一缩,垂眸看着瑶英,神情震惊,愤怒,憎恶。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做交易?”
他扭开脸,仿佛很不屑的样子。
“我明白,太子殿下恨我阿娘,恨我阿兄,殿下觉得是我阿娘逼死了唐皇后,你曾说过,要我阿娘也尝一尝受辱的滋味。”
瑶英低头,理了理袖子,直挺挺地朝李玄贞跪了下去。
摩羯纹地砖铺设的廊道坚硬冰凉,隔着几层纱罗织料,双膝隐隐生疼。
瑶英直直地跪着,抬起头,“我代阿娘于殿下面前受辱,殿下可觉得畅快?”
李玄贞诧异地看着她,脸上神情微微抽搐。
瑶英跪着没动,迎着他讥讽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现在我们可以谈交易了吗?”
她问,语调平静。
李玄贞这回沉默得更久,上前一步,冰凉的手指挑起瑶英的下巴。
粗糙的指腹摩挲肌肤,像刀背刮过一样。
瑶英想起这双手曾经掐着自己的咽喉,让自己无法呼吸,不禁轻轻战栗起来。
李玄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七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瑶英坦然回望,神情坚定,没有一点动摇。
就像当年他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义无反顾掉头就走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李玄贞手指蓦地捏紧:“七妹,我给过你机会。”
瑶英迎着李玄贞冰冷的注视,微微一笑,虽然跪着,气势却一分不减:“太子殿下,我阿娘是谢氏女,阿兄是李仲虔,这一点永远、永远不会变。”
她天生不足,三岁之前,谢满愿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才能活下来。
三岁之后,李仲虔照料她长大,教她读书写字,从战场中救下她,兄妹俩相依为命。
母亲和兄长是她的亲人,她不会为了自保和李仲虔断绝关系,即使这么做会彻底惹怒李玄贞。
李玄贞嘴角一扯,松开手,背过身去。
“李仲虔活不了几天,我用不着和你做交易。没了李仲虔的庇护,即使裴公能劝圣上收回赐婚旨意,我也有办法逼你同意代嫁。七妹,你还是没有和我交易的资格。”
裴公保下瑶英的法子是阳谋,阳谋只能劝圣上废了那份赐婚的诏书,防不住其他人暗地里打算。
现在李仲虔出了事,魏明自有法子逼怕瑶英代嫁。
她只是个女子,失去唯一的倚仗,无法和东宫抗衡。
更没有资格和东宫交易。
瑶英沉着地道:“朱绿芸等得了吗?圣上等得了吗?叶鲁酋长又能等到几时?”
婚期越来越近了,她派人打听过,朱绿芸整日以泪洗面,李玄贞怎么舍得让朱绿芸一直担惊受怕下去?
“况且,就算魏明能想出逼迫我点头的法子,他怎么保证我心甘情愿?”
瑶英意有所指地道,“假如我出了什么意外,假如我不小心毁了自己的脸,又或者我不幸亡故……只要有一丁点小差错,魏明的阴谋诡计全都派不上用场。你们没办法强迫我,而整个大魏,只有我能代替福康公主。”
李玄贞面色阴沉。
瑶英担心李仲虔的安危,不想和李玄贞多做纠缠,站起身,拍拍裙子袖角:“请太子殿下立刻派出飞骑队,只要我阿兄平安归京,我会遵守诺言,替嫁和亲。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不会反悔。”
“我只等半炷香,半炷香后飞骑队还不动身,不管魏明怎么威逼,我就是死也不会替嫁。”
李玄贞浓眉拧起。
瑶英没有出声催促他,站在一边,等他做决定。
片刻后,她忽然紧紧地捂住胸口,神情痛苦,踉踉跄跄着走了两步,唇边溢出一缕血丝。
李玄贞怔了怔,一把拽住瑶英的胳膊,迫使她抬起头:“你怎么了?”
瑶英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汗水湿透层层衣衫,发鬓也被汗珠浸透,灯火下泛着柔润的湿光,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