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上位者说话,是不必考虑下边人的情绪,被骂哭也只有受着。
再一想,她在杜盛安身边工作,前途虽然渺茫了点,倒是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就连今天这样的酒局,都是第一次跟着来。
正想着,他那头已经挂了电话,一双冷眼觑着她:“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宋萤一愣:“哪种地方?是杜总带我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冷哼一声:“来这里的,要么能喝,要么上道,宋秘书属于哪一种?姓杜的身边没人了?脑子不清醒,还妄想跟我谈生意。”
宋萤被人当面这样说,也觉得脸上无光,刚才杜盛安被推倒那一幕犹在眼前,她气不顺,忍不住反驳:“是没有您陆总能干,可再看不惯,那也不能把人往地上推吧?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不讲道理?”陆绍修烦躁地扯开领带,往座上一扔,语气比平时更沉,“他有多大能耐值得我跟他讲道理?什么都没有就敢来跟我交涉,是你给他的勇气吗?”
说话间飘出淡淡酒意,刚才陆绍修也喝了不少,难怪语气比平时急躁。
他气势迫人,宋萤忍住不和他顶嘴。
沉默半晌,车子绕过三条街,眼看快到了,陆绍修看着她,一张俏白的脸冷若冰霜,半天维持着姿势动也不动,忽然好笑。
他放缓语气,慢慢地说:“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场合,不是你该来的。”
宋萤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他,还是忍不住:“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我跟你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您是高高在上的陆总,到哪儿都是第一名,家大业大,眼高于顶,当然跟我们不一样……您怎么会知道第二有多憋屈,何不食肉糜。”
她声音低下去,鼻尖发酸,想到很多很多事情,心里觉得委屈。
这男人永远都是意气风发居高临下地,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的对象,站着说话不腰疼。
“停车,我要下车。”宋萤知道自己说多错多,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陆绍修不理,她只好对司机说,司机一脸为难。
陆绍修不动声色地凑近,看她眼圈发红,不开心地抿着嘴,不自觉说了句:“你也就会跟我横。”
宋萤不说话,也不看他。
男人近在咫尺,她一抬眼就看见他喉结上有颗褐色小痣,随着呼吸滚动,可惜此刻她无心欣赏。
气氛僵持,眼看已开到楼下,陆绍修冷眼瞧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说不出软话,待车停稳,果断替她拉开车门,冷冷道:“下去。”
下就下。
宋萤拎着包就走,车门也不给关上,步伐匆匆,烟黑色裙摆被风吹乱,背影瘦削伶仃。
陆绍修心里好气又好笑,重重地将门关上,“开车。”
司机依言行事,刚开出去几米,陆绍修让停下,拉下车窗,看到那黑洞洞的窗户亮起来,沉默片刻,这才吩咐出发。
接下来一个礼拜,宋萤每天都忙到焦头烂额。
公司有几位管理层离职,每天都有人事变动,副总一来就大动干戈,撤了一个部门,合并两个部门,摆明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自从那晚之后,杜盛安仿佛受了天大打击,再也没来过公司,直接领着小女友到国外度假,放浪形骸。
宋萤无奈,心想,要是让那人知道,肯定一脸不屑地评价,烂泥扶不上墙。
再一想,管他想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个礼拜,她仍旧每天发一张少校的照片给徐特助,半句废话都没有。
胡特助说:“我在休病假,不如你直接发给陆总,你有他电话。”
宋萤公事公办:那麻烦胡特助给个陆总现任助理的号码,我发给他。
胡特助人在病中,身残志坚,每天坚持给陆绍修转发照片,感觉自己像个肉夹馍,格外艰难。
这天他照例转发照片,陆绍修破天荒回了句:她有说什么吗?
胡特助是个妙人,灵机一动,打电话过去,把那天在医院听到的一则趣闻讲给陆绍修听。
说完,电话那头低笑一声,淡淡问了句:“她真来看我了?”
“千真万确。”
“还说是我秘书?”
“宋小姐是这样说的。”
半晌,陆绍修语气轻松道:“她当我秘书也不错。”
挂了电话,胡特助突然感觉自己的地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宋萤不知道这件事。
她照常下班,回家,刚拆开一份螺蛳粉煮上,电话响了。
是个本地陌生号码,宋萤犹豫了下,接上:“哪位?”
“是我。”
宋萤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扔进去煮了,忙跑到阳台,脸被厨房热气熏红,“陆总换了电话?”
他说:“借司机电话打的,怕你不接。”
“我哪有那么幼稚。”宋萤摸摸耳朵,忍不住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