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确是有见过克里斯施展各种各样极度不科学的魔法, 或者利用某些稀奇古怪的原材料制作些更加稀奇古怪的药剂和道具,但彼得承认, 克里斯有条不紊的操作手法跟克洛莽莽撞撞的笨拙样子有着本质区别。每当彼得看到克洛随手抓一把没处理过还沾着泥土的药草丢进锅里,念那些“红色的火焰黄色的雏菊”之类的咒语时,很难有什么更多的信心。
哪怕作为这个故事的主角, 克洛永远都能在他需要的时候获得需要的东西, 哪怕在森林里兜兜转转好久完全迷失了方向, 一转弯面前就已经伫立着女巫的小木屋。
只有住在森林里的女巫才能熬制唤醒光明的药水,她住在森林边缘的小木屋里, 木屋外热闹地开满了艳丽芬芳的玫瑰, 人们传说她有一瓶神奇的香水, 可以让闻到那香气的人陷入狂热而永不熄灭的爱情之中。
就像是仲夏夜之梦里妖精王的药水, 滴在眼睛上就会让人爱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生物,不管是不是人, 也不管美丽或者丑陋。
女巫同样拥有着这样一瓶神奇的爱情香水, 玻璃的香水瓶里酝酿着一万滴晨露, 一万颗星辰,与一万种鲜花的香气,闻到这香气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狂热的爱情之中, 眼睛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存在。
爱情的美妙滋润着女巫门前大片的玫瑰花,千万种美丽的玫瑰在爱情的雨露阳光下开出世上最芬芳美丽的花朵, 而只要玫瑰的香气不曾断绝,瓶子里的香水便永远不会枯竭。
即使是居住在四季如春满是奇花异草的精灵之森中的小精灵克洛,也曾经听说过那千万种玫瑰的娇艳芳香。
有无数人为了女巫的爱情香水造访森林,也有无数人为了那千万朵玫瑰的美丽来到这片小小的森林里,在清澈的溪水边久久驻足,惊艳于那从未见过的艳丽芬芳。
只有克洛和彼得,既不是为了爱情香水而来,也不曾沉迷于玫瑰花丛的美丽。他们敲响了女巫紧闭的大门,挂着松果串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掉落下细碎的尘埃。
也不知小木屋里有多久没人住过了,阳光里灰尘四处飞扬呛得克洛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皱着鼻子把脸埋在彼得衣服里,闷声闷气嘟囔:“没有人在啊。”
“你先出去等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彼得掏出手帕擦了擦克洛红红的鼻头,“这里灰尘太大,你要不舒服的。”
克洛抽抽开始不太通气的鼻子点了点头,乖乖抱着自己的小包裹等在了门外,“你也要注意啊。”他小声嘱托着,扒拉在木门边上悄悄往屋子里看。
小木屋大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所有的家具上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花瓶里的玫瑰早已枯萎,皱巴巴的花瓣散落在桌上,泛着黯淡的铁锈色。
彼得一手捂着鼻子,脚步轻巧地在屋子里梭巡,他在书架上看到了许许多多落灰的魔法书,又在抽屉里瞧见了记载着女巫小心思的日记本。
——女巫也陷入了一场苦涩而彷徨的爱恋之中,她的心上人是一位高傲而英俊的王子,欣赏着玫瑰花的美丽,却不曾为任何人而动心。他不需要爱情的垂怜,那在他眼中尚不如一朵玫瑰来得美好珍贵。
屋前的玫瑰从此在女巫眼里失去了色彩,她流连于王子每天清晨散步的小道,躲藏在花丛中注视着王子英俊的面容,再也无心打理小木屋里的一切,任由灰尘堆积在家具上,花瓶里的玫瑰枯萎。
王子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心如冰冷坚硬的铁石,女巫因此而痛苦不已,捧着能够带来爱情的香水瓶挣扎而又不安。
她渴求着爱情的芬芳,却又清醒地知晓着魔法带来的爱情是多么虚伪浅薄,不过是漂亮飘忽的肥皂泡泡。
当她看到王子牵着骏马从林间缓步走出,树上为她无望的爱情叹息许久的松鼠跳下,打翻了她手中的香水,那奇妙的香气在林间弥漫,引得王子停驻下脚步,四处张望。
他本应看到羞怯不安地藏在树后的女巫,若非心急的彼得匆匆忙忙从灌木丛中钻出——年轻人只是想要叫住提着裙角准备离去的女巫,想要请求她熬制一剂能够唤醒光明的药水。
但是王子看到了他,年轻人明亮的眼神伴随着那馥郁的香气在他心头滚烫地燃起爱火,他控制不住大步向前抓住彼得的衣角,挽留住追着女巫而去的青年。
“你叫什么名字?”王子问道,当他被爱情的火焰所吞噬,围绕着他的冷漠高傲尽数被焚烧成了滚烫灿烂的明光,在他冰冷的浅蓝色眼眸中跳跃着闪烁着,将他苍白的面容染上绯红。
彼得气恼地回身想要甩开王子的手,就因为这家伙一打岔,他眼睁睁看着女巫的裙角消失在了林间,然而扭过头看到王子的面容时,他忍不住微微一怔。
“啊!”趴在他怀里的克洛瞪大了眼睛小小地惊叫一声,伸着自己短短的小手去够王子的脸颊,“一样哒!”
是了,王子生着一张与克洛,准确的说是跟克里斯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他的头发并非深灰色而且如月光般的银白,还有一双如同海中漂浮的碎冰一般冷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蓝得着实有些过分了,像是星辰的碎片化为了眼眸中的明光。
讲道理,对着那双眼睛彼得有点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