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谨然记 颜凉雨 2685 字 20天前

“先说明,我不是凶手,”春谨然耐心道,“如果你现在冷静下来了,也可以自己用脑子想想,我是跟丁若水一起来的,在我们来之前,你弟已经中毒了,而且我要真想置青宇于死地,我直接拦着丁若水不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千里迢迢到蜀中折腾?”

青风皱眉思索片刻,似接受了这种解释,但仍不明白:“那你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春谨然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相信,你并不是凶手。”

青风迎着春谨然的目光,良久,噗地轻笑,带着点自嘲:“何以见得?”

春谨然耸耸肩:“就算青宇死了,还有青平,不管是从长幼论,还是从品行论,都轮不到你。难道你罔顾人伦残忍弑弟就为了给另外一个兄弟铺路?岂不可笑。”

青风愣愣地眨了眨眼,忽地乐了,一个劲儿道:“可笑,真是可笑,我怎么就没想到会这么可笑呢哈哈……”

春谨然知道他心中苦,也不说破,只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不是我等外人好插嘴的。可现在因为这些,让一个孩子性命垂危,他才十几岁啊,你就忍心?”

“当然不忍!”苍凉的笑声戛然而止,青风忽然激动起来,“别说十几岁,就是几十岁,他也是我弟!”

朦胧夜色下,男人的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不知怎的,让春谨然想起了杭明哲。

一个软弱无能,一个轻佻浪荡,可软弱底下有着对小妹的怜爱,轻浮里面藏着对幺弟心疼,哪怕在这些弟弟妹妹的对比下,自己更显得不招人喜欢。

“我也不忍心,”春谨然真诚道,“所以我和你一样,想尽快抓到凶手。”

青风终于明白了春谨然的来意,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春谨然道:“适才在天青阁里的所有人,我想知道他们与青宇的关系,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大部分都是你的家人,可能有你喜欢的,也有你厌恶的,但我希望你能如实讲给我听。”

青风疑惑:“为何不问我爹?”

春谨然摇头:“刚刚我说了,这是青门家事,一来你爹未必喜欢我插手,二来,对于那些人,青门主不见得有你这个三公子看得清。”

青风借着夜色看了春谨然半晌,终于嘴角上扬,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真正笑容,很淡,却如释重负:“我爹做的最对的事,就是请来了丁神医,和你。

第25章 蜀中青门(十)

“其实早些年,家里并不是这样,”青风幽幽叹息,将头转向窗外,陷入回忆,“那时我还不太懂事,整天跟在大哥二哥屁股后面疯跑,爹也不爱训人,总是笑眯眯的,我娘和大娘二娘的关系也很和睦,闲来无事,经常坐到一起刺绣喝茶。直到我八岁那年,大哥得了一场急病,没救回来。之后大娘天天以泪洗面,我爹也一度消沉,后来不知怎么四姨娘就进门了。再然后,四弟出生,我爹这才重新有了笑颜。不过眼见着四弟越来越受宠,我娘和二娘都不乐意了,家里气氛渐渐微妙起来,到如今,已经快水火不容了。呵,有时候想想,还不如生在那寻常农家,倒简单快乐些。”

“听说,四夫人是大夫人的亲妹妹?”春谨然想起了来蜀中路上打探到的闲言碎语。

“嗯,大娘家里有三个妹妹,四姨娘是最小的那个,”青风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娘总说,是大娘故意把她妹妹弄进来的。因为大哥走了,大娘担心自己以后没有依靠,便硬把亲妹妹嫁进青门,这样等四姨娘有了一男半女,她也算半个亲娘,如果四姨娘能生两个三个的,她八成还会过继一个来养。”

“为了争家产吗?”春谨然只能这样想。

青风却摇头:“也不全是。你别看大娘从早到晚冷着脸,但她其实很在意我爹。有一年我爹染风寒,整个冬天卧病在床,她不眠不休地伺候了一冬,还时常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我就见过好几回。后来我爹病好了,她的身子却差点垮了,调养了好久。所以我想,她之所以让四姨娘进门,除了担心以后没依靠,也是希望四姨娘能帮她在爹心里继续争些位置吧。”

幼子夭折,红颜已老,还要整日听着新人笑,春谨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江氏那份无助和凄苦。只可惜,让她陷入这份无助和凄苦的那个男人,未必能够理解,甚至,他可能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对结发妻子相敬如宾,对几房妾侍温柔宠爱,不始乱终弃,不拈花惹草,简直是模范夫君。如果还要向他提出从一而终、至死不渝什么的,那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所以啊,”青风并不知道春谨然心中所想,却鬼使神差地与他有相同感慨,“自古最傻是情痴。”

短短七个字,道尽世间情。

只是这话从风流浪荡的青门三公子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不过眼下容不得春谨然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赶紧继续问:“那四夫人,因何而去的?”

“四姨娘体弱,生完四弟之后身子一直没调理好,后来就一直咳嗽,最终变成咳血,没多久就去了。”青风说道,“那之后四弟就由大娘养着,一直到现在。”

春谨然:“大夫人对青宇公子如何?”

“怎么讲呢,”青风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说法,“大娘这个人性子清冷,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你也看不出她对四弟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可是我刚才也说了,大娘需要四弟帮她在爹那里争位置,何况她和四弟还有血缘关系,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疼这个儿子,而不是去害四弟。而且这些年四弟备受我爹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脾气秉性却纯良谦和,我想这和大娘的教导也是分不开的。”

“小公子性格谦和?”这倒让春谨然挺意外,通常被宠爱的孩子都会有些娇惯。

青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四弟性格很好。让我难以忍受的是爹的偏心,但这是爹的毛病,与四弟无关。”

春谨然:“小公子没有恃宠而骄?”

青风:“没有。”

春谨然:“敬重兄长吗?”

青风:“敬重。”

春谨然:“平素修文习武呢?”

青风:“都很勤奋刻苦。”

春谨然:“……换谁来当你爹都会偏心的好吗!”

青风:“可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春谨然:“比如?”

青风:“天生丽质难自弃,诗词歌赋满胸臆,他朝有幸去广寒,敢惹嫦娥魂梦系!”

春谨然:“……”

青风:“春少侠?”

春谨然:“再说说你二娘和二哥吧。”

林氏和青平其实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情况,林氏娘家是开镖局的,嫁给青长清后,便少与家里来往了。她儿子青平在青风的嘴里,就同春谨然观察到的一样,性格木讷,不善言辞。

“所以二夫人和二公子对于青门主过分宠爱幼子,甚至可能会把青门交给他继承,也是十分不满的对吗?”害人,总是要有动机,而动机,便在人与人的关系里。

“二娘肯定是不满的,可是二哥……”青风叹口气,“我真的不能确定。我俩一年也说不上两句话,而且他那个人,脸上从来看不出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