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候反应过来,她为今夜的安排感到生气,她想象中一定是八方出动,接我们这两位失散已久的贵客回家,住三层楼的别墅,使唤七八个仆人,浴缸撒满花瓣。
她一定这样幻想了。
然而没有如她所愿,那么是我的错了,因为我不是男孩,不然她怎么会不母凭子贵,而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这样想着,盘中的牛排不再可口,收拾干净,我一头倒在柔软的床榻,拿出书来读,妈还在化妆镜前弄她的一头秀发。
我脑袋中又浮现出那位兄长,我从小到大都对危险的气息十分敏感。
有一回春天,我和阿森去树林采花捕蝶,冰雪消融,我们走在乡间阡陌,杂草刷刷响动,一根弦忽然崩起,我拉住阿森,不再往前,果然,那浓密的杂草里,有一条毒蛇游过,它缓慢地蠕动,一拖一行间,留下蜿蜒的痕迹,我的头发几乎竖立。
今天,一出机场旋转门,我就强烈感知到这种危险,眼前又出现那条竖瞳眼神悚然,吞吐猩红杏子的蛇。
直到我看见他——那个男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衣黑裤黑风衣,个高,站得笔挺,不苟言笑,他的车跟他的人一样,黑色流线型,低调而又一击致命。
他的手看起来大而有力,像是可以轻松毁灭一个人的样子。
这样一个陌生的,毫无保障的城市里,轻松地毁灭一个人或许不是凭空想象。
想到这里,我不再想下去,合上书,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或许我一睁眼,还在桃花镇那个破旧的屋子,阿森会在楼下等我,分给我刚买的油条,我们早晨分离,晚上重逢,在昏黄的灯下互诉衷肠。
如果这样该多好。